七九

【卢瀚文中心】屠龙少年 4

3.陆深（下）

“卢瀚文和陆深的深山夜雨组合，是继剑与诅咒之后，蓝雨战队的又一黄金组合……”

“不过粉丝更倾向于称他们为‘卢陆’组合或者‘双鹿’，这来自于第十四赛季常规赛记者会上，卢瀚文的随口调侃。”

 

第十四赛季，常规赛第十八轮赛后记者会——

 

“本场比赛中夜雨声烦和深山夕照的配合堪称完美，请问这是蓝雨继剑与诅咒之后又一个固定组合吗？”

卢瀚文笑的一脸天真，抢过话筒：“是啊，我们是‘卢陆’组合！”

“卢……露露？”记者还没反应过来。

“卢瀚文的‘卢’，陆深的‘陆’，”卢瀚文一本正经的解释，全然不顾陆深在一旁已经笑趴在桌子上了，“先二声，后四声，卢——陆——卢陆组合！”

 

第二天，卢瀚文在微博上发了一张他和陆深的在机场自拍，加了鹿角的特效，配字“蓝雨双鹿”。

 

再后来，蓝雨特意给这对组合取了个官方名“深山夜雨”，但也阻止不了老粉丝向新人科普的时候介绍说：“这是蓝雨的‘卢陆组合’，先二声，后四声，卢瀚文的‘卢’，陆深的‘陆’，卢——陆——”

 

“第十五赛季，蓝雨夺下第二个冠军。同时，担任了蓝雨战队十二队长的喻文州宣告退役，由卢瀚文和陆深分别担任蓝雨战队的正副队长。”

 

第十五赛季，总决赛——

 

“冠军，蓝雨！”

 

夺冠的感觉其实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原以为会通宵庆祝，结果没到12点就东倒西歪的睡着了一大片。

卢瀚文是本场MVP，团队赛一个人拿了三个人头，兴奋劲过后就开始哈欠连连，靠在陆深肩上眼皮打架，蜷成一团陷入深眠。

 

天快亮的时候，卢瀚文被一阵压低的说话声拉出梦境。他发现自己还保持着睡着时的姿势，只是身上多了一条毯子，被他当枕头靠了一晚上陆深正侧着身子和喻文州小声的聊天。

“那队长你以后就在b市了啊。”

“是啊，大概十月份左右的时候上任，夏休期的时候我还会在队里，把事务都交接一下，你们有不懂就问我。”

“叶修前辈是不是也在b市？”

“他在体育总局，现在是电竞部门的顾问。下次在b市打比赛我让他请你们吃饭。”

“可是不是说叶修前辈很抠嘛？”

“可能会给你们吃泡面吧……呵呵开玩笑的，他应该会给我面子的吧。”

“时间过的好快啊，以后瀚文会是队长吧？”

“要记得改口啊。”

“瀚文好像要醒了……”

 

卢瀚文舒展了一下身子，从陆深身上蹭到喻文州身上：“队长你们在聊什么啊？”

“小点声，前辈们都睡着了。”陆深提醒。

“哦。”卢瀚文撇撇嘴。

“我们在说下赛季你就是队长了。”喻文州笑眯眯的伸手去摸卢瀚文的脑袋，不知从何时起，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已经需要卢瀚文弯下腰来配合了。

卢瀚文驼着背，依旧习惯性的仰望自己的队长。喻文州已经不年轻了，不管是作为一名电竞选手，还是作为一个普通的青年而言。经历了总决赛激烈角逐之后疲态尽显，招牌的笑容都有些勉强。他老了，真的老了，他需要有人替他把肩上的重担接过去。

“队长……”卢瀚文突然哽咽，像个小孩子一样扑上去搂喻文州的脖子，“你不要走，我不当队长……”

“怎么跟长不大似的？”喻文州拍拍卢瀚文，“我不会永远留在蓝雨的。”

卢瀚文靠在喻文州肩窝里不说话，他早就知道离别就在此刻，也知道自己早晚要肩负起整个蓝雨，但他不喜欢这一天的到来，一点都不喜欢。他还是想当一个小孩子，可以永远享受小孩子的特权，可以毫无顾忌的一往无前，反正总是有人在他背后支援。

“瀚文，不要哭，”喻文州替他擦眼泪，“你会是蓝雨最优秀的队长的。”

陆深也坐过来抱住了卢瀚文：“队长，还有我在。”

 

从此以后，你背负重剑，仗剑前行，我在你身后的阴影里，用子弹为你挡去所有灾难，一路护佑。

如深山一场夜雨，黑云翻墨之后，天地清明，人间太平。

 

“第十八赛季中途，陆深出现身体不适，连续缺席常规赛和俱乐部活动……”

 

第十八赛季，常规赛第十九轮——

 

“队长，打得好！”陆深站起身迎接完成一挑二壮举的卢瀚文。

卢瀚文把人摁了下去，伸手去探陆深额头：“你有没有事？擂台赛不出意外你应该不用上了，要不团队赛还是换人吧？”

“只是低烧啦，”陆深乖乖的凑上前给卢瀚文试温度，“不会有事的，现在换人战术都要变，对比赛影响太大了。”

卢瀚文皱着眉头：“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团队赛开始，卢瀚文和陆深自然都在首发之列。

卢瀚文还是担心陆深，他从昨天上飞机前开始不舒服，到了宾馆倒头就睡，队医过来量了体温有几分烧，像是着凉的症状。

本以为休息一晚上就能好的，结果睡了一个下午加晚上，陆深还是一副精神不济的样子，烧也退不下来。卢瀚文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备用方案了，但陆深坚持不影响比赛。

上场前卢瀚文又确认了好几遍陆深的状态，才带着众人走向比赛席。

 

第十八赛季，常规赛第二十一轮——

 

团队赛开始，角色一个一个载入游戏，比赛地图缓缓展开，等待英雄踏入的领域，期待着荣耀的诞生。

突然，现场大屏幕一片黑屏，上面出现一行小字：“蓝雨战队 深山夕照 请求暂停比赛”

 

现场一片哗然，工作人员赶紧跑去比赛席确认情况。过了一会，屏幕上打出裁判的判定：“蓝雨选手陆深因身体原因无法继续比赛，本场比赛推迟三十分钟，蓝雨战队可进行人员替换，重新安排上场选手。”

 

坐在比赛席上的卢瀚文快疯了。

 

十九轮的时候陆深因为生病两次发挥失常，尽管还是赢了比赛，但外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小枪王”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而陆深被连续好几天的低烧折磨的精疲力尽，在卢瀚文的强权镇压下，休息了一个礼拜，第二十轮比赛也没有再上场。

本轮比赛开始前俱乐部特意过来打了招呼，让陆深好好表现，平息一下外界的恶意猜测。在擂台赛上，陆深也确实打得无比精彩，让不少“小枪王”状态下滑的声音都闭了嘴。

 

裁判的判定一出，卢瀚文转身冲出了比赛席，正看到陆深在医护人员的搀扶下躺上担架。他脸色惨白，左手捂住自己的鼻子，鲜血从指缝间不停的往外流，在天蓝色的队服上留下一条条可怖的污渍。

“阿深！”卢瀚文扑上去。

陆深推开卢瀚文的手，声音虚弱：“队长，我没事，你快去他们那边，只有半个小时。”

卢瀚文起身离开的时候，隐隐听到身后陆深的声音：“队长，对不起。”

 

第二十一轮的对手不弱，蓝雨临时调整的阵容没能抵挡住对方的精心部署，最终以两个人头分输了团队赛。

 

下了比赛席卢瀚文便接到了经理的电话。

“瀚文，”经理的声音有些不正常，“小陆这边在做检查，结果还没完全出来，但是……好像不太好。我和你说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一会记者会你也先不要讲，该怎样就怎样，你知道的。别怕，一切等最终结果出来知道吗？你别急，会没事的……”

卢瀚文挂了电话，才发现自己衣袖上不知何时沾上了几抹血迹，颜色诡异的发黑。

 

“我们的陆深，我们的深山夕照，我们的‘小枪王’，今天离开了这个世界，怀着悲痛的心情，我们为他祈祷，愿天堂没有病痛，愿天堂有你想要的荣耀。我们会永远怀念你……”

 

哪里有永远？

卢瀚文心想，短短几年，人们连剑与诅咒的英姿都忘的差不多了，如何期待他们会永远怀念一个英年早逝的小小职业选手。他才刚刚启程，却再也走不到目的地了。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4.卢瀚文 

 

卢瀚文胃不好，老是疼。

他年纪小，好撒娇，一难受起来就往人身上蹭，队里的前辈心疼的把他抱怀里，又是热水又是米粥的伺候着。

卢瀚文靠在前辈的胸膛，感受着有人温柔的拍打他的后背，用“开心起来就不疼了”一类奇怪的逻辑进行安慰，偶尔心想着如果是母亲的话，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卢瀚文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父亲卢信一人。

作为一个单身父亲，只能说卢信尽力了，至于把孩子照顾的多好，就不能去苛求了。

卢瀚文左手小臂有一块疤，是小时候自己泡面吃的时候被开水烫伤的。

那天卢信被邻居从工作单位叫回家，急急匆匆的抱着卢瀚文去医院。给卢瀚文上药的小护士大概是看忍着眼泪说“不疼”的卢瀚文太懂事可爱，忍不住批评卢信不好好看着孩子。

“我工作太忙，孩子一个人在家，怕他饿着，就让他自己弄点吃的。”卢信低着头解释。

“你知道这么小的小孩一个人在家多危险吗？你还让他自己弄开水？你工作忙那你太太呢？孩子生下来是要好好养的，不能这么随随便便不负责任！”

卢信沉默半晌：“这孩子没有妈妈。”

如果有妈妈的话，一切也许都会更好。可是这个假设有什么意义呢？

烫伤留下了疤痕，面积不小，不过随着卢瀚文年龄的增长越来越淡，现在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卢瀚文十几岁的时候，无意间流露出了在荣耀方面的天分。卢信决定把他送去蓝雨训练营。

蓝雨俱乐部在g市东，卢瀚文家和学校都在g市西，相距两个小时的路程。

上午卢瀚文去学校上课，中午卢信过来接卢瀚文，在路边随便给他买个汉堡或者面包，一边吃一边往蓝雨俱乐部赶。卢瀚文缩在闷热地铁的角落里，啃着被捏的变形的干面包。卢信一手抓着栏杆，一手护着卢瀚文，像保护着他最珍爱的宝贝。

下午卢瀚文上完训练课，卢信又赶过来接他，在蓝雨附近的馆子随便吃点东西，再一路颠簸回到家，已是灯火万家。

 

后来卢瀚文窝在黄少天怀里给他讲这段经历，引得剑圣大大长吁短叹，发表了五分钟卢瀚文爸爸此举到底是爱子心切还是变相虐待的言论，并信誓旦旦卢瀚文的胃病就是这么落下的。

卢瀚文被揉肚子揉的不那么难受了，就开始有点昏昏欲睡，连带着黄少天的话也听的不那么清楚了，只是觉得，自己当时过的好像也并没有那么辛苦。

反正人生皆苦，如果苦一点就能换到一个光辉灿烂的未来，也没有什么不好。

 

卢瀚文出道的时候14岁，身高152，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矮大半个头，又长得一副笑眯眯的面相，谁见了都想凑过去摸摸头捏捏脸。黄少天总是毫不客气的赶走这些咸猪手：“滚滚滚滚滚！摸头长不高的知不知道！”

后来不知道是职业选手生活规律，还是蓝雨食堂的诱惑，15岁的卢瀚文胃口突然大增，如青春里的小竹子一般疯狂的窜个子，成为继宋晓之后第二个打入联盟180club内部的人员。

 

黄少天退役的时候，卢瀚文哭哭啼啼的去送他，被黄少天一通垃圾话：“哭什么啊你三岁吗？哇我是退役了又不是死了，你再哭人家要报警了，他们以为我欺负你勒！你放心吧，我才不像老鬼那么不讲义气还玩失踪啦，你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啊我一定接，如果你不怕工资都变成话费的话哈哈哈哈哈……”

“黄少你怎么这么没有感情啊！你就一点都不会想我吗？离开我一点都不伤心吗？”

“哇你不要搞成生离死别好不好！”黄少天满脸嫌弃，“把鼻涕擦一下，多大的人还这样子哭丢不丢人！我走了队长还在啊，比赛还要继续打的啊，你能不能争气一点？你到现在还没拿过冠军吧？我跟你讲哦，下赛季不拿到冠军戒指不要来找我哦！”

说完，黄少天习惯性的去摸卢瀚文的脑袋，卢瀚文吸着鼻子配合他低下头。

“你说你没事干长这么高干嘛，以前小小的多好玩……”黄少天嘀嘀咕咕。

 

黄少天走后，陆深就正式入队了。

 

第十四赛季，陆深出道。

第十五赛季，蓝雨夺冠，喻文州退役。

第十八赛季，陆深病发退赛。

 

第十九赛季，卢瀚文带领蓝雨一路高歌杀进总决赛。

荣耀老粉都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不约而同的想到第五赛季百花战队痛失队长之后的疯狂。一时间是“哀兵必胜”还是“功亏一篑”，论坛上又是众说纷纭。

 

蓝雨并没有让历史重演，连胜两场，捧回了建队以来第三个奖杯。

 

卢瀚文站在战队的陈列室里。

从第一赛季像素模糊的魏琛搂着方世镜站在蓝雨老俱乐部门前的照片，到三个金光闪闪的奖杯。陈列室只有他一个人，静的让人心里发慌，在荣耀的包围下，他显得那么渺小。他只是这个俱乐部历史的一部分，和那些离开的人一样，留下一点痕迹，然后转瞬即逝。

 

也许会被人永远挂念，也许根本无人记得。

多年后又会有一群少年来到这里看着这一切，就像看着历史中的人。

 

卢瀚文转了两圈，突然觉得累了，陈列室连个椅子都没有，干脆就盘腿往地上一坐，掏出手机刷论坛。

论坛置顶是本赛季的比赛结果——

 

冠军战队：蓝雨战队

亚军战队：呼啸战队

四强战队：嘉世战队，雷霆战队

 

最有价值选手：蓝雨战队 卢瀚文

最佳新人：兴欣战队 李思颖

最佳搭档：

 

卢瀚文没兴趣知道本赛季最佳搭档是谁，反正不会是他和陆深。赛季中途蓝雨战队确认陆深再也无法出赛后，有关陆深的投票选项就被全部撤下了，当时有粉丝还闹了一阵，指责联盟不近人情。

 

这有什么呢？人总是会离开的，只是有的人离开的早，有的人离开的晚，有的人的离开不过是一张飞机票的距离，有的人却是再也看不到了。

 

卢瀚文坐在冰冷的地上，突然觉得委屈，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慢慢蜷缩起身子，小声的抽泣起来。

他小时候总是哭，输了练习赛会哭，胃痛的时候会哭，有前辈离队的时候也哭，他一哭起来，总有一群人围过来安慰，又搂又抱帮他擦眼泪，给他一种自己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的错觉。

 

可是现在，他终于长大了，长大到身边再也没有人愿意无条件的宠爱他了。

想到这里，卢瀚文不再压抑，放声大哭了起来。

 

5.蓝雨

 

“上个赛季我们获得了很好的成绩，本赛季要继续保持。另外在规则方面也有一些新调整，除了一些常规的有的没的，主要是两点大家注意下，一个是允许使用自选地图，就是可以在现有地图上选取一部分作为比赛用地，比如说小桥流水这张图，以后就可以只截取流水部分，把民居这部分舍去……哇，感觉有的战队要开始出贱招了。”

“第二是要规范选手因意外中途退赛的程序，这个和比赛关系不大，大家回头看一看就好了，我就不念一遍了。还要说一句，希望大家好好保重身体，不要有机会使用到这条规则。”

 

“最后，”卢瀚文合上笔记本，“第二十赛季，蓝雨加油！”

 

“蓝雨加油！”